举办完二月初的‘节分’(原指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今多指立春的前一天)华夏在节分之日有许多传统活动,例如撒豆子、吃春卷等等,各地寺庙也会举办祭典。之后,德龙寺恢复了平静,一如平时一样静谧。由于时常来访,僧侣们已经记住良彦的长相,现在一看到他,便会向他打招呼,并告知王木良位于何处。然而,今天刘叶集却在山门前停下脚步,盘起手臂沉吟。前几天,听完井神交办的差事之后,刘叶集立刻尝试将她从水井中拉出来。他选择的方法是去附近的杂货店买一条绳索,把其中一端绑成圈状,套住她的身体,用力将她拉起来。刘叶集从前是经常锻炼身体的自律人,对力气小有自信。井神又是小学生体格,要拉起她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井神的体重超乎想像,刘叶集奋斗了一个小时,却连她的脚尖都无法拉离井底的积水。
“你在烦恼什么?你不是要找那个花和尚帮忙吗?”见刘叶集迟迟不穿过山门,红普出声问道。
“替神明办理差事是差使的职责,不过,并没有不可找帮手的限制。当然,如果从头到尾全靠别人协助,或许不算是完成差事。”
“不,嗯......我也没想过要全靠......”
刘叶集苦着一张脸,眺望通往山门深处的阶梯。
一个人拉不出来,就再找一个人一起拉——刘叶集基于这种单纯的理由来找王木良帮忙,但是仔细一王木良根本看不见井神,若要他帮忙拉,他定会问要拉什么。纵使刘叶集横下心来说出差使的职责,如果拿不出无可动摇的证据,铁定会被王木良直接送进精神病院。王木良明明是侍奉神明的佛教信仰者,思考却是超级现实,这一点刘叶集再清楚不过。
“还是只能自己想办......”
刘叶集喃喃说道,转过身去。红普一脸诧异地从他身后小跑步追上。
“话说回来,井神明明是个小不点,为什么那么重啊?”
刘叶集把双手插在羽绒夹克的口袋里,仰望天空。井神的外貌和体重根本不成比例。如果是普通的小学生,光靠刘叶集一个人的力量便能轻易地拉起来。
“神的实体似有若无,以她的情况而言,原因是出在井底的那些眼泪。”
红普走在刘叶集身旁,用墨绿色的眼睛仰望他。
那是减消凡人的悲伤而流下的眼泪。长年浸泡在这些泪水中的井神被悲伤缠身,才会变得那么重。要把她拉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真的假的......”
刘叶集俯视毛茸茸的身影皱起眉头。连身为神明的红普都说不容易,让他觉得这件差事的难度似乎猛然上升。
(ps:凡人的悲伤缠身,当然重了!)
“......比起从上方拉她起来,我下井去把她扛出来会不会比较......现在人手不足,我连猫手都想借来用,可是只会旁观的狐狸八成不肯帮......”
因为它是犬科吗?
听了刘叶集这番话,红普的鼻口皱起来。
“别把我和猫狗相提并论。凡人协助倒是无妨身为神明的我若出手相助,便违反差使的规矩。差事必须经由凡人之手完成才行,这一点很重要。”
“真是不知变通......”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刘叶集仗着行人稀少,毫无顾忌地和红普交谈。此时,他的视线在行进方向的前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制服身影。
“......啊”
迎面走来的少女,正是德龙寺氏子梁太太的女儿李艺杨。今天她依然围着水蓝色围巾,白皙的脸颊冷若冰霜。
刘叶集的视线突然和她对上,不禁手足无措。王木良并未正式替他们介绍彼此,所以刘叶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别的不说,她记得自己吗?然而,李艺杨根本没理会良彦的内心戏,毫无反应地走过他身边。
“......哎,我想也是啦......”
刘叶集觉得自己刚才的手足无措根本是白忙一场, 自嘲地喃喃说道。自己和她只在傍晚的寺庙境内见过一次面, 她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呢?如果王木良也在场,或许还另当别论。
“红普,走吧。”
刘叶集呼唤回头观看的红普,再度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后,一个澄澈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狐狸。”
刘叶集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向着自己来的,停顿一秒才回过头。同时,他和一双清澈的眼睛四目相交,因而微微地倒抽一口气。只见刚才擦身而过的李艺杨停下脚步,转向他们。李艺杨从刘叶集身上移开视线,望向他的脚边,过-会儿,她又把视线移回良彦身上,用看不出感情的表情开口。她白皙的脸庞上,不带一丝笑意。
“......是狐狸的神明?”
这句话完全出乎刘叶集的意料。
刘叶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能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同时又想起先前傍晚在境内遇见她时,她的视线停驻在红普他们所在的方向之事。
“......她果然看得见。”
红普代替说不出话的刘叶集,缓缓开口说道。面对红普的反应 刘叶集忍不住转头看它。
“咦?你早就知道了吗......”
刘叶集用口干舌燥的嘴巴奋力问道。
“我本来不确定。不过,从前待在寺庙里的时候我时常感觉到奇妙的视线。”
红普抬起鼻尖,如此回答并把墨绿色的眼睛转向李艺杨。
”德龙寺的女娃儿,你有‘天眼’?”
这个陌生的字眼令刘叶集忍不住皱起眉头。那是什么意思?连同她为何看得见红普在内,都让刘叶集一头雾水。
听了红普的话语,李艺杨的眼睛瞬间散发一道钝光, 代替了口头上的肯定。然而,那似乎不是自豪的光芒。
“我是最近才在德龙寺苏醒的灵迹神和你不常碰面......”
“是吗......”
李艺杨不怎么惊讶,只是闭上嘴巴,似乎在思索什么。刘叶集愣愣地看着她。仔细一想,他从未看过自己以外的人类与红普交谈。
不久后,李艺杨将澄澈的视线转向刘叶集。
“......你们是朋友? ”她细声问道。
“不,也不能算是朋友......”
刘叶集试图说明,却又抱头苦恼起来。到底该从何说起呢?从祖父的事说起?从差使的事说起?还是从披萨饼的事说起?
“怎么可能是朋友?我只是陪这个当差使的小子办差事,省得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
刘叶集仍在迟疑,便遭红普一口否认,不禁对它投以五味杂陈的视线。当然,刘叶集也知道它会这么说,但他们好歹在同一个房间里起居它就不能留点情面吗?
“哎,就是这样啦。我是替神明办事的差使,红普算是向导”
刘叶集一面俯视红普蓬松的尾巴,一面回答。这种说明没头没尾的,他自己也感到过意不去,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差......”
李艺杨在口中喃喃说道,垂下视线,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什么。接着,她的双眼视线缓缓地捕捉住刘叶集。
“真幸福。”
李艺杨僵着白皙冰冷的脸庞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去。
“幸福......”
李艺杨猜不透她隐含于话中的情感,又不能出声叫住逐渐远离的制服背影,只能茫然呆立在原地。
......
父亲和母亲常对李艺杨说,能够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是很特别的,要她引以为荣。但是他们也对她说,她是活在现实世界之中,是活在普通人眼里的世界之中,要她不可搞混。现在回想起来,父母对于女儿拥有天眼之事,似乎也是半信半疑。
在察觉到自己异于常人以后,李艺杨便不再主动提起这件事。但是旁人一再目睹她看着不同的方向,或是在空无一物之处停步,便开始与她保持距离。即使有人说她奇怪、说她诡异,她也懒得反驳。
为什么只有自己是这样?这个念头不知在李艺杨脑中浮现过多少次。
然而,与此同时,她也见识到许多常人无缘得见的美景。
在下雪的日子里奔驰的纯白色神鹿,极光环绕、运送季节的神鸟,以及温柔地包覆她们的那双大而温暖的手掌。
看着天天对神明祈祷的父亲,李艺杨总是不断地思考:看不见的人潜心祈祷,那么,看得见的自己该做什么?然而,她根本找不出答案,只能一再目送无名的神灵返回天上。连重量也感觉不到的光粒子落到自己伸出的手上,某尊无名的圣洁神明如融化般消失无踪的情景,至今李艺杨仍常常想起。
——对不起。
曾几何时已然放弃说出口的感情,至今一直闷在心里。对不起。
除了‘看’以外,我无能为力。
她不知已目送多少精灵和神明消失这股连朋友和手足都无法分担的痛楚宛若沉淀物一般持续在她的心中堆积。然而,她只能独自怀抱这股痛楚。
这是拥有异于常人之眼者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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